文/王淼
近几年来，世界工厂版图正在悄悄洗牌。由于中国劳动力工资的上涨，产品成本、运费等增加，加上美国政府的政策导向和开采油页岩技术的掌握及大量生产，使美国国内能源价格下降，一些美国企业逐渐把产品移回美国地区生产，其中包括加工苹果产品的高科技公司富士康科技集团。
过去十年间，美国失去上百万个制造业的工作。不过，有数据显示，从2010年2月起，美国增加50万个与制造业相关的工作，其中近1/10是因为美国公司回流增加的，许多工作需要较高技术背景，如太空、产业、能源设备、汽车与医疗设备等。一些大企业包括通用电子、福特汽车、惠浦，甚至苹果公司也回流。苹果执行长库克表示，将把Mac某产品线全部从亚洲移回美国。而在中国上海的布鲁克斯自动公司也已经迁回美国。
现在，美国中西部新建的厂房如雨后春笋般成长。随着页岩天然气、页岩石油这类新能源的开采，美国制造业享有非常巨大的能源成本优势。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14年国情咨文的演说中力推美国制造，并指出“美国已经超越中国，成为世界投资的首选目的地”。波士顿顾问集团（BCG）认为，美国竞争力正在提升，除美国公司外，海外公司也能藉由在美国设厂，提升公司利润。
降低成本 产品移植
杨世腾曾在位于麻州的机械手自动化公司担任资深测试工程师。这是一家专门研发及生产机械手和大型自动化装置的全球性公司，其产品主要用于生产半导体芯片的公司如英特尔、摩托罗拉等。庞大而精密的硬体和复杂的软体和照相定位系统监测及调整三个方向的机械手的坐标，用以自动地和精确无误地加工超大规模集成电路。
公司在全球包括在中国无锡设有分厂。公司委派杨世腾去上海，就是要把机械手控制器的硬体和软体技术移植到上海，在上海生产出符合技术要求的系列产品。然后，再由原来的测试装置和程序进行测试、诊断及完全通过后，再运回在麻州的总厂进行总体测试，直到全部通过。其目的就是降低成本。这是一项挑战性的任务，公司寄予杨世腾厚望。他感到这也是为故乡贡献才智的好机会，兴奋地接受这一安排。
上海是杨世腾的故乡，是他出生、求学和长期工作过的地方。这是他在离开上海二十多年后第一次公务出差返乡。杨世腾乘坐美国联合航空从芝加哥飞抵上海浦东机场，一下机场，感到新机场宽广、新颖，也显得有些空荡。
3月末，正是江南地区春暖花开之际。杨世腾来到位于田林路的杰毕电路公司。这个地区他并不陌生，他在上海工作期间，为了解热工仪表的传感元件，曾多次造访这里的一机部热工仪表研究所。
但是，目前景观大不相同了。许多全球性的公司在这里建立大型的生产车间和研发大楼，高楼矗立，形成—个新型的高科技工业园区。杰毕电路总公司在美国的佛罗里达州，是专门加工、生产电子产品的跨国大公司，这里是它的中国分厂之一。该厂的同事告诉杨世腾，杰毕电路工厂的前身就是他曾经工作过的朗讯科技的上海分公司，由于经营不善，朗讯科技被关闭，杰毕电路租下此地。
当杨世腾走进车间时，感觉十分震撼。这是他见过的最大车间之一。他没有机会走完整个纵向的路径，但是横向至少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长。每个区段都挂上不同厂名的牌子，如西门子、奇异和惠普等，在接近左面边缘的第二个纵列，他还看到了标着布鲁克斯自动公司“Brooks Automation”的厂名。这个区域是杨世腾所在美国公司生产自动化控制装置和即将生产的机械手控制器的工作区段。
人们常说，中国是世界工厂，杰毕电路公司就是一个缩影。它为全球性的大公司加工产品，生产各种电路板及成套装置。这里的硬体加工设备、测试系统、相关的应用、测试软体以及各类技术文件等全来自相应的公司，这些公司派遣专家来这里完成系统的组装、调试直至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完成对当地工程技术人员的训练后才完成移交。生产出的成品或半成品，不少将运回这些公司进行组装或者作为成品供用户使用。
从1990年开始，许多美国公司为降低生产成本（特别是劳动力成本），纷纷把工厂、生产线移至中国，以获取较高的利润及较强的竞争力。与此同时，中国接纳这些著名的高科技公司的过程中，也快速学到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获得了大量的工作机会及收益。这也加速中国现代化工业的进程，使中国国民生产总值（GDP）位居世界第二。
上海产品通过测试
为了保证这一项目的移植成功，杨世腾在波士顿公司总部就展开准备工作，调试好整个测试系统如电脑、接口装置、应用软体、控制器等，记录完整的数据列表，汇集全部的相关技术文件和图纸，编制中英文的测试步骤、诊断流程图等。他把所通过的测试设备及产品，联同连在一起可靠工作的电缆，标上连结二端的位置，亲自分门别类地装入箱内，发运至上海。
这套测试系统和控制器经过从波士顿、纽约、北京、上海的运输，终于近两周半在上海浦东机场海关办理入境手续，杨世腾还为海关翻译出中文报单。他和当地的工程师一起，按技术规范进行测试，结果正确无误。这套设备是为车间即将生产的几十种控制器进行功能测试和诊断故障用的。
测试结果反馈至麻州总厂，同事们十分欣慰，经理还夸奖说“你是最好的”。这是在鼓励杨世腾，因为这是整个工作团队的艰苦工作业绩。
当年7月，杨世腾第三次去沪，这时车间里正式开始生产产品。第一台控制器组装好，测试中发现机械及电气连结上的问题，通过诊断程序找出原由，修复故障点，再次测试各项参数全都通过，标志着第一台机械手控制器在沪诞生。这是这一系列产品在中国移植成功的关键一步。随后，他们测试、诊断、修复后面九台不同控制器的各个问题，最后全部通过。
机器运回至总公司，再进行系统总体功能检测。结果是七台产品全部通过，其余两台产品在不同测试区段呈现部分故障。经过分折，其中一台的问题是由于系统测试装置中的参数未设定正确所致，他们调整传感元件的设定范围后，这台控制器就通过了试验。
另一台装置是控制机械手三维运动的伺服电机工作有误，它是由控制器中众多的、功能复杂的电路板之一伺服马达处理器所控制。由于测试这块电路板的装置在上海发生故障，所以对这块电路板仅作了短路、开路及参数测定（未能做功能测定）就放到控制器中，因为事先了解这个问题，所以在更换了这块电路板中的一个半导体芯片的安装方向后，问题获得解决。
至此，在沪生产的九台控制器全部通过系统的总体功能检测，也是最后的测定。这标志着这些产品将被批准予以批量生产。
是年10月底，杨世腾再次来到上海杰毕电路公司，准备生产九种新产品，并为机械手控制器系列的移植作最后的技术处理。通过三周工作，9个品种的11台产品完成了组装、诊断及测试的各个环节后，运至美国总公司。这些产品在最后成套系统中获得可靠的运行。原先还有机械手的产品要接着转移，但由于上海厂方要求增添精密加工、测量设备之事被拒绝，这一产品仍留在美国生产。
中国则藉着美国工业转移而迅猛发展。上海像一个日夜赶工的大工地，地上、地下、海上、空中改变速度很快。在这里，你可以找到包含东、西、新、旧的文化和景观。上海外滩的景观让你感觉置身于欧美，而浦东崭新的高楼大厦更是如此，这些造型时尚、风格各异而摩登的建筑不少出于名家之手。
美国就业 遭到重创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朗讯科技和其他一些全球性公司一样，被中国廉价工资所吸引，把大量的生产设备和产品移往上海等地生产，导致这些工作在美国的永久性消失。从2000年年初开始，公司开始在美国和全球范围内陆续裁员。2002年中期，裁员进入高潮，一次裁员达万人以上，很显然沿用通常裁员规则已经不合时宜了。
由于裁减人数实在太多，公司很难决定谁去谁留，就搞了一个按年龄排序的简单算法，即“高龄先出”，当然这是不能公开说的。这样使裁员工作较易进行，减少争议。一大批资深的高级工程师只能先走，其中不少是原来贝尔实验室的骨干。这对公司、对美国的科技所造成的损害至今难以恢复。
在杨世腾的组里，由于一个新项目要他去完成，他们的排序作了交换，比杨小几岁的资深工程师先他离去。当杨被世腾主管提前告知此事后，他想这应该算是一个特例。杨世腾是在最后一次的大裁员中离开贝尔实验室的，麻州的朗讯科技几乎变成一座空楼，新泽西州的贝尔实验室总部也是如此。最后，法国欧科电讯公司买下朗讯科技，改名为欧科朗讯公司，总部设在法国。
贝尔实验室闻名世界，许多发明在这里产生，如获得了诺贝尔的物理奖晶体三极管等。其中不少研究项目涉及国防尖端科技，因此美国国防部反对外国公司接触这一实验室。
由于这种裁员是由于产品的海外迁移所引起的，州政府和公司提供学费和补偿金，供离职员工进行新技术训练。杨世腾入学于波士顿大学的计算机系，学习新型软件课程，8个月后获得电脑硕士学科的证书，不久找到新工作。
2008年，美国金融风暴爆发，杨世腾公司产品需求减少，上海的工作区域从3月初的两个区段减小到11月的大半个区段，他们的无锡分厂大量裁员，随后关闭。感恩节过后，伴随而来的是总公司开始大量裁员，因为一些产品移至中国，这部分工程技术人员不再需要，这些工作在这里是永久性地消失了。这几乎是产品外移的规律性结果，朗讯科技也是如此。
美国制造 东山再起
美国制造业东山再起，“美国制造”也是2014年的股市主轴之一。民众在受到劣质产品的侵害后，纷纷要用美国制造的产品。他们为了安全可靠，宁可贵一些。
波士顿顾问集团研究报告称，许多将生产线移往中国的美国公司，因在运输线与供给链上面临各种风险和挑战，开始反思这种作法是否仍具优势。正好与以前相反，目前的美国制造业被贴上“低成本”“高品质”的标签。它指出，包括电脑、电子产品、电子设备、家用电器家具和塑胶等产品的制造商，都会直接受益于这股“美国制造”的趋势。而美国的廉价能源，在化学、机械和运输设备的制造业者将大幅受惠于此。
此外，美国本土提供大量的优秀技术人员，而薪资通膨比率却相对较低，这也是吸引美国制造业回流的原因之一。这项因素也让美国成为欧洲甚至亚洲公司“外包”生产线的理想国家。